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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国安:走出大山
口述 | 胡国安
胡国安:湖南省政协委员、绿之韵集团董事长
湖南安化县冷市镇小九溪村,那是父亲母亲生我养我的地方。
离我家不远,就是安化著名的“茶马古道”遗址,它一方面用马蹄声打破了千百年山林深谷的宁静,开辟了一条通往域外的经贸之路,同时也生动地记录了该地域的蛮荒和穿入其中的艰险。
千百年来,小九溪村的人们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靠着天,靠着山,靠着那条唯一的小溪,子子孙孙,繁衍生息。
在我们依山而建的老房子里,每一天,走到门外,看到的除了山还是山,除了泥土还是泥土。
“山里伢子也能有出息”
当父母忙于劳作时,我只能与那些小鸡小鸭、小猫小狗结成玩伴。
冬天到了,山村里便变得十分寒冷,父亲和邻居们这时一般就会围坐在家里不出门,在灶屋里用大块大块的木材或树蔸生起大火,贪婪地吸着用书本纸或报纸卷成的旱烟,在众多人的围观下,偶尔还打几下老旧的扑克。在用土砖打造的灶的上方,往往悬挂着几块腊肉,在柴火的熏烤下冒着吱吱的油滴。而在这时,当我拉着弟弟们“深情”地注视着那些冒油的腊肉时,又会得到来自母亲的“警告”,意思是孩子们别嘴馋,那是珍贵的过年货,还没有过年绝对不能碰。
小时候,像我一样待在偏僻小九溪村的孩子们,晚上没有电视,没有收音机,几乎没有所谓的娱乐生活。就连看电影,也是一件无比奢侈的事情,需要等好几个月才有一次。除此之外,山村孩子的另一个期待便是听我的父亲讲故事。
我的父亲,算是村里比较有知识的人,他自然也成为我们在童年、少年时心目中最权威的“故事高手”。
炎热的夏天,每天晚饭后,我便和其他村里伙伴们早早地拿着小板凳来到屋前的禾坪里,围坐成一个小圈,等着父亲给我们讲故事。父亲的知识丰富,他讲的故事好像是从他下巴的胡子里飘出来的,源源不断,数也数不清。
而我,最喜欢听的是父亲讲的历史上英雄人物的故事。父亲讲的这些英雄人物、伟大人物的故事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燃起了对历史伟人的无限崇敬。现在回想起来,正是父亲的那些故事,让我在潜移默化中形成了两个意识:一是人在社会上一定要干一番大事;二是相信山里的“伢子”也能够有出息。
在我刚刚开始懂事起,因为弟弟们相继出生,家里经济负担陡然增加,我也就别无选择地与父亲母亲一起,加入到“找活路”的行列。
当兵还是读书?
俗话说:“靠山吃山,靠水吃水”,我们找活路的途径就是泥土、就是田、就是地、就是山。十来岁,我就成为一个可以挣“工分”的驾驭泥土的标准劳动力了。
这,就是20世纪70年代、80年代小九溪村山里人生活的真实写照。
而这种“山村生存模式”,就是“在山里出生,在山里成长,在山里繁衍下一代,在山里安息入土”。在没有外来冲击的情况下,这种模式就会年复一年,成为一种惯性,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循环往复。
面朝黄土背朝天,如果没有突破的机会,我也许会和父亲母亲一样,干着“修理地球“的活计,将整个一生,深深地刻在那贫瘠的泥土之中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走出去,走出大山,成了当时我心底的一种强烈渴望。
当时,深山里的孩子要走出去,只有两条选择:要么通过当兵,要么通过读书。我的外公曾经当过兵,干的是“火头军”,他一到我家来,就躺在屋门前的那个木墩子上给我讲兵营里的故事,因此我后来差点动了去参军的念头。最后还是父亲一锤定音:“别东想西想了,你快点读书啦,一定要出去啊!”后来,随着书越读越多,我对走出大山也更加急切。
在走出大山的历程中,我的父亲母亲是当之无愧的推动者。我的父亲是四代单传,母亲家里则有五个姊妹,因此两人的性格有显著的差异。父亲比较沉稳,母亲却很外向,做事特别有魄力,而且手脚麻利,十分勤快。他们两个要抚育我们兄弟四人,因此比别人家的父母更勤劳、更辛苦。为了使我们四兄弟都能够正常上学读书,父亲母亲可以说是起早贪黑,想方设法挣钱。
我考上初中的时候,因为读寄宿,学费生活费都要很大的开支。母亲把家里的黄豆卖了,才凑足了学费。我开学后,她又立即去深山里砍柴烧炭,卖了换成钱。所以,每个月当我回家从母亲手里拿下一个月的生活费时,我都感到特别难受。我把母亲给的钱紧紧抓在手里,从家里到学校,将近20里,一直抓得手心出汗,因为我知道,这是父母的血汗钱啊。
“一身泥水”的诺言
在这样一个背景下,一方面我没有理由不好好念书,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,几乎要抓住一切机会和时间看书。而且我每月的零花钱绝对不去买糖果、雪糕等小吃,而是订了报纸杂志,或用来买相关的参考书籍。因此,我的成绩一直很好,属于学校的尖子行列,也颇得老师的欣赏。另一方面,我从初中开始,就萌生了一定要自己挣学费以减轻父母亲负担的念头,于是我利用寒暑假时间,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赚钱的活计。
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这一件事,甚至我这一辈子也不能忘记这一经历。有一次,刚刚下过一场大雨,母亲到学校来看我,我送她一起回家。出了校门,路上到处是水汪汪的一片。这时刚好有一辆小汽车驶来,看样子是往我们家的方向开,我和母亲就站在那儿挥手,看能否搭搭便车回家,因为从学校到家里有将近20公里啊。谁知,那辆车不但没有停下来,反而加快速度在我们面前一冲而过,车轮卷起马路上的泥水,全部洒向了我和母亲的身上。
看着扬长而去的小汽车,看着母亲衣服上的泥水,我感到特别气愤。我赶忙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来,一边用力替母亲擦身上的泥水,一边大声地对母亲说:“我一定努力,我一定会变得有出息,我将来一定专门给您买一辆车!”母亲噙着泪花深情地点头:“好的,国安,妈妈相信你一定会有出息。你一定记得,遇见困难时,坚持再坚持,挺过去就是一片海阔天空!”
胡国安与父母合影
我对母亲的承诺、母亲“坚持再坚持”这句话成了我内心永远也抹不掉的励志箴言,以及奋而起之、奋发图强的动力与底气。
“夙兴夜寐,无一日之懈。”从那天我和母亲被溅起一身泥水后,那个情景经常在我脑海里出现,我对母亲的承诺也时常在耳边响起,于是,我一边上课读书,一边想方设法地攒钱、积累创业的资金。通过不懈地努力,我一个在校读书的高中生,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“万元户”。当我骑着摩托车回到小九溪村的时候,乡亲们都对我投来了羡慕和赞许的目光。那个时候,我刚刚接近20岁,父亲母亲也十分自豪,认为我终于能够立业了。
尝到了做生意的甜头,我就一门心思往经商方向发展了,我知道,按照这种思路走下去,我一定能够改变命运,走出大山,去更大的天地发展。因此,高中还没有毕业,我就辍学专门做生意了,后来在我们镇上开了第一家打字社,再后来,又到了长沙,在下河街做生意;接下来,又远赴广东,在那里做更大的生意,同时,在广州接触了直销事业,并把直销生意带回了长沙,创立了绿之韵集团,致力于把最优质的产品和健康的理念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到全国各地,乃至世界的每一个角落。
时至今日,很多人问我为什么会成功,成功的秘诀是什么?我总会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:“坚持再坚持!”在我的这句简单口头禅中,蕴含着太多冷暖自知的人生体验和对父亲母亲的无限敬畏与感激。